【楼诚】浪漫9

9

明诚逼着自己睡了不足两个钟头,还是醒了。

天还没亮。

他起来洗漱完毕,刚推开房门,明镜那边也开了门出来:“明台?”

明诚一愣,他走到明镜房门前,“大姐,是我。”见明镜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,放柔声音宽慰道:“这还早呢。明台怎么也要天亮了才能回来。”

明镜一晚上没睡好,心烦意乱,“这孩子真是该……”猛然意识到不吉利,她咬着嘴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。

明诚握一握她的手。

明镜皱眉打量着他,“你这么早要出去?”

明诚道:“送一位朋友去车站。”他顿了一下,“路上要是看到明台,正好把他捎回来。”

明镜知道他是要自己放心,只好道:“去吧。”

 

明诚驱车开往梁仲春家。

天边现出极深的蓝,三三两两的挂着几颗星。昨晚一场暴雨,天倒是晴了。

温度还是低。风刮得人脸上生疼。

梁仲春一家都起来了,大厅里搁着几只整理好的箱子。

老妈子煮了面,放在桌上,夫妻两个都没动,梁太太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。见明诚进来,站起来让明诚坐。

苗苗熟睡中被叫醒,还是迷迷糊糊的。被梁太太拉起来,靠着母亲,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。

“明先生,这怎么好意思的。一大早,要你来送……”梁太太把手在旗袍上搓了一下,又转过身擦眼睛。

明诚看了眼梁仲春,道:“应该的,平时也赖梁处长多关照。”

梁仲春脸上显出一点愧色,又有些感激。

他腿脚不方便,明诚帮着他把行李搬上汽车。

都搬完了要走,回身看到苗苗又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
梁太太要喊儿子,明诚摆手阻止,脱下围巾裹住苗苗,将他抱了起来。明诚身上比冷冰冰的桌面舒服,苗苗睡梦中以为是爸爸,自然的伸手环住明诚的脖子,伏在他肩上调整了一下睡姿。

明诚想起梁仲春说这孩子每天都黏人,不禁心里有些发酸。

他能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,却不能保证这个孩子还能见到父亲。这一别,就怕是永别。想到这里,抱着苗苗的手不由紧了些。

梁太太以为他喜欢小孩,就起了做媒的念头,道:“明先生不知道有没有讲亲,我倒是有个表妹……”

明诚吓了一跳,不能不拒绝,又不能太过拒绝。他游走各色人等之间游刃有余,对着真心实意的妇孺,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。

梁仲春见他尴尬,解围道:“明先生什么身份,需要你来做媒?”

梁太太要辩驳,又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,不禁默然。

她不甚聪慧,可是眼下的时局,再不谙世事,也知有今日无明日。梁仲春虽然不好,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,吵也吵了这么多天了,最后这点时间,不必当着明诚的面再起争执。

她不响,明诚只好道:“哪里话。时局动荡,身不由己,怕耽误表小姐。”

他将母子二人送到车站。

天光已经大亮。

苗苗醒过来,扯着他的衣摆,颇有些不舍的意思。

梁仲春和妻子告完别,又对儿子道:“你要乖,听妈妈话……”声音里已微带哽咽。

苗苗伸手抱住父亲的腿。

梁仲春抱起儿子亲了一下,方交给梁太太,看他们母子上车。

火车发一声长鸣,沿着铁轨缓缓驶出车站。

明诚看着火车远去,对梁仲春道:“梁太太是个贤惠女人,你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
梁仲春叹了口气:“上海是个是非之地,离开也好。我这个身份,多少条枪口对着他们。”

“梁太太也许不这么想。”

太阳出来了,全照在明诚脸上。

梁仲春抬眼看他。

看得太清楚了,反而生出些犹疑。

明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道:“我的任务完成了。”

梁仲春见他眼下阴影浓重,知道昨晚多半没睡,道:“麻烦你了。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,还让你一早为我这点小事跑。我欠你的。”

明诚笑:“得了吧。”他点了根烟提神,又给梁仲春点了一根,“你好好和如夫人过吧,可别再折腾了。”

“那是那是。”梁仲春应着。

“昨晚的事查得怎么样了?”明诚问。

梁仲春吐出口烟,“能查到什么!什么线索都没有,日本人还处处藏着掖着。我看也是不了了之。”他顿了一下,想起来道:“陈炳失踪了。”

明诚一愣:“失踪?”

梁仲春有些忧虑地道:“我总觉着还要再出事。”

明诚把烟蒂丢在地上碾灭,问:“你知道天塌下来什么感觉吗?”

梁仲春想了下道:“两眼漆黑,一切完蛋?”

明诚笑着道:“错。”他抬手拍了拍梁仲春的肩道:“有个子高的顶着。”

梁仲春一愣,细细一琢磨,颇觉得有些道理。

他看着明诚挺拔的背影,突然觉得自己家那黄脸婆的主意也不错。忙杵着拐杖紧走两步跟上明诚,“哎,我说,贱内那个表妹其实还是不错的。虽然不算什么大家闺秀,好歹也是个乡绅家的小姐……”

 

明诚回家接了明楼出来,已是错过了七十六号早上的例会。

被明台回来这么真真假假的闹了一场,不但明镜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,就连明楼绷着的神经都松了下来。

坐在后座,明楼忍不住笑道:“这孩子真是聪明。他知道我穿着这身衣服,早晚要与我为敌。所以借着同学的口,叫我脱了这身皮。”

“他不想与你为敌”,明诚道:“难为他了。”想了想,还是问:“这次行动,要不要动明台他们这组?”

明楼皱眉:“不到万不得已,我不想动他那组。一旦联合行动,以他的聪明劲,自然就会知道我就是毒蛇。”

“可你不让他知道,他总觉得自己孝义难两全。”

明楼慢慢道:“他有孝悌维护之念,我又何尝没有?”

明诚不语,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明楼。

知道得要少,越安全。

老话总是不错的。

明楼察觉到他的目光,不欲过多显示心烦,只是道:“你今天去找房子。要靠近周公馆,更重要的是必须在最佳射程。”他顿了一下,阻止自己脑中浮现画面,继续道:“看中了你不要出面,找人让明台出面租。”

明诚提醒他,“明台今天还要相亲。”

明楼想起来,笑道:“到把这事忘了!要是明台看得上,那可真是……”

他原本想说“美事”,可是话到嘴边,又不禁有些茫然。

姑娘是好姑娘,但是带着任务而来……若是明台看上了,究竟是幸,还是不幸?

明楼撑住额头。

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。

家国已然如此,何谈小儿女私情。

他叹了口气,换了话题问:“梁仲春那边怎么样?”

明诚把梁仲春对于查案的敷衍态度和陈炳失踪的事说了。

“虽说是报了失踪,但恐怕已经发现尸体了。”

“你是说梁仲春没告诉你实话?”

“他这样的人,话也只会说三分。”

明楼皱了皱眉,“明台做得干净吗?”顿了顿,“你不要管这事,盯着梁仲春就行。和他的关系不妨再近点……”

明诚犹豫了一下。

“怎么?”

明诚咳了一声,“他说要把妻妹介绍给我。”

明楼错愕半晌:

“胡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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