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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弹击中明诚，鲜血四溅。

他看到明诚倒下去，眼里映着上海的晴空。

大哥。

明楼猛地睁开眼睛，喘息了一声。

窗外天色微亮，槭树在模糊的晨光中显出枝桠的剪影。

梦。

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，明楼霎时清醒过来，也不过一瞬间，意识悉数回笼。

墙上的钟摆“哒”的一声轻响。

有早起的鸟在树梢上蹦跶，发出欢快的低鸣。

明楼闭了下眼，转过头，看到明诚蜷着身子缩在他身侧。

昨晚两人后来讨论计划细节，反复推演，最后也不知道到了几点，他就对付着在明诚屋里眯了会。

明诚大概也是倦极倒下的，半横着身子，被子也没盖，只聊胜于无的揪着点被角，半条腿还挂在床沿外。

明楼抬起手，触到明诚柔软的头发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手掌轻轻落下，沿着明诚的头发滑落到颈侧，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。

明诚大概有些冷，感到明楼掌心的热度，往他这里又缩了缩。

 

明诚小时候睡觉是不大踏实的。总像是被梦魇压住，手挥脚蹬。明楼不得不搂住他安抚。明诚蜷缩在他怀里，半夜惊醒会茫然的看着他，喊：“大哥？”像是不相信他是真的。

明楼心酸，总是回答他，“我在。”

 

“大哥？”

晨光未明，明楼有片刻恍惚，他抚着明诚微凉的面颊，低声道：

“我在。”

明诚猛然清醒过来。

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一让，想看清楚明楼。不料他半个身子原本就在床外，又压得手麻脚麻，一下没撑住翻了下去。

明楼未及多想，伸手捞他，触及瞬间，才意识到明诚早已不是少年时瘦弱的身躯。他未搂住，反被明诚的体重带得往下一坠。

明诚手里还抓着被角，卷着明楼一起滚落在地板上，“嘭”的一声响。

这一下动静实在不算小，窗外树上的群鸟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。

两人一时大气都不敢喘。

屋子里死寂般的静了几秒，楼下响起了脚步声。

隔壁明台也被惊醒，开门喊了声：“阿诚哥？”

明诚连忙提高嗓门回答：“没事，掉了样东西。”

接着听到明台和上来查看情况的阿香嘀咕了几句，明镜的房门也开了，明台又和明镜说了两句。

明台让明镜回去接着睡，自己也关上了房门。

阿香的脚步渐渐远了。

两人松了口气。

明楼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压在明诚身上，肢体交缠。明诚的呼吸喷在他颈项上。

明楼心里一荡，连忙双手撑住明诚耳侧地板，拉开距离。但是明诚房间不大，床边有衣橱拦着，空间不足翻身，一时竟也起不来，反倒形成个俯卧撑的姿势，更显古怪。

明诚躺在地板上，敞着睡衣领口，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
明楼有片刻狼狈，他一曲膝，压在明诚腿上，听到明诚闷哼一声，稍微解了点气，这才借了把力站了起来。

明诚裹着被子慢悠悠坐起来，道：“桂姨不在。”

明楼一怔。

“她会去哪？”

明诚挠了挠头，“她每天这个点去买菜。当然，传消息也是可以的。”他顿了一下，看了眼窗户，用商量的口气问：“你要不从窗户爬下去？桂姨也该回来了。”要是这时候出门撞到人，昨晚的戏可就白演了。

明楼瞥了他一眼，见他眼里露出促狭的笑意，心里又有些发软。他上前踢了明诚一脚，把手伸过去，“起来。”

天光已经大亮。

明诚抓着明楼的手站起来。

明楼的视线随着明诚慢慢抬高，最终与明诚平视。那瘦小的少年已经不见了。眼前的是可以和他比肩的成熟男子。

浓眉俊目，结实有力。

明诚直视着他，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。

明楼在心里叹了口气，拖着他的手走到门边，道：“开门。”

明诚将房门开了条缝，朝外看了看，道：“没人。”

明楼拉开房门，迅速闪了出去。听到身后明诚压低声音带着笑道：“轻点，把鞋子脱了吧。”

明楼没理他，走了两步，回转过身用力敲明诚房门，大声喊：“阿诚！”

明诚拉开房门。

“快点洗漱，马上去备车，我要去周公馆。”

明诚房间在楼道最里面，桂姨随时回来，明镜、明台也都已经醒了，他自然不会冒险走过整个楼道再下去。

明诚梗着脖子说了声“是。”

边上明台也开了门，靠在门板上，睡眼惺忪地抱怨：“你们还让不让人睡了！”

明楼横了他一眼，“几点了，还睡！起来念书！”

明台怪叫一声。

明楼不理他，这才施施然在晨光里朝楼下走去。

刬袜步香阶，手提金缕鞋。

谁教的这些淫词艳曲！

 

明诚从楼上下来，桂姨已买了菜回来，见他要出门，忙迎上来，低声道：“你，你不吃点再出去？粥已经好了……”

明诚轻哼了一声，“也得别人让我吃。”他把手里的两块布料递了过去，“祥义号绸缎店的两块料子，你拿去做两身好点的衣服。”

桂姨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：“我，我不需要。”

“不是为了你。”明诚不耐烦地道：“养母穿成这样，我丢不起这人。”

明台正和阿香要这要那，听了不禁一怔。他和阿香对视了一眼，都流露出些许不满的表情。

“阿诚！”

桂姨一抬头，见是明楼站在明诚身后，“去备车！”

明诚被明楼呵斥了一声，低下头，大步走了出去。

“你也好管管了。”明镜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来了，“都什么样子。”

“是，大姐。”明楼连忙应着，又对桂姨道：“你别往心里去，我回头说他。”

桂姨眼里泛着泪花道：“我自己做错了事，我不怪他……”

明镜安慰道：“阿诚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，他不是这样的孩子。慢慢来，你相信我。”

“是，大小姐。”她抹了把眼泪，“粥好了，我去看一下。”

明镜看着桂姨进了厨房，对明楼道：“我要去苏州几天，带桂姨一起去。你这几天好好说说阿诚，回来的时候不要这个样子了。怎么说也是一家人。”

明镜不在，明楼也松口气。他不动声色，只点头称是。

明台上来挽住明镜的手撒娇：“大姐，你不在，我不跟大哥住，天天烦死人。”

明镜嗔道：“胡说。你不跟你大哥住，你住哪？”

“我出去租房子住。”明台笑嘻嘻地道。

“我可没钱给你租房子。”明楼道，他整一整衣领就要往外走。

明镜喊住他：“不吃早饭啦？”

“不吃了，赶着开会。”明楼道，又瞪了明台一眼，“乖乖在家看书。”

“那可不行。”明台道：“我今天要去约会。”